甘泉与阳明并称。甘泉好谈体认天理,人有不成寐者,问于甘泉。甘泉曰:“君恐未能体认天理耳。”阳明讥甘泉务外,甘泉不服,谓心体万物而无遗,何外之有?后两派并传至许敬庵(孚远),再传而为刘蕺山(宗周)。蕺山绍甘泉之绪,而不甚心服。三传而为黄梨洲(宗羲)。梨洲余姚人,蕺山山阴人。梨洲服膺阳明而不甚以蕺山为然,盖犹存乡土之见。蕺山以常惺惺为教。“常惺惺”者,无昏愦时之谓也,语本禅宗,非儒家所有。
又蕺山所以不同于阳明者,自阳明之徒王心斋以致知为空文,与心、意二者无关,而心、意之别未明也。心斋之徒王一庵(栋),以为意乃心之主宰(即佛法意根),于是意与心始别。蕺山取之,谓诚意者,诚其意根,此为阳明不同者也。然蕺山此语,与《大学》不合。
第130章 诸子(12)
《大学》语语平实,不外修己治人。明儒强以明心见性之语附会,失之远矣。诚其意根者,即堕入数论之神我,意根愈诚,则我见愈深也。余谓《中庸》“诚者物之终始,不诚无物”二语甚确。盖诚即迷信之谓,迷信自己为有,迷信世界万物为有,均迷信也。“诚”之为言,无异佛法所称“无明”。信我至于极端,则执一切为实有。无无明则无物,故曰不诚无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