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夜莺,看它们的白肚皮。”她惊讶地说。
“迟早有一天它们会被撞死,不是被车,就是被云彩。”梁鼎粗声粗气地说,听口气有点赌气,见她扭头看他,越发赌气,“人们和鸟儿没两样,对什么都好奇,总和一些不相干的东西一起飞,有时候把握不住方向,一头撞在什么上面,一命呜呼,谁知道发生了什么。”她收回目光,觉得他说得对。他还是头一次说这么严肃的话,那种话不像一个,怎么说呢,一个靠女人生活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,这让她有些茫然,又有些无名的高兴。她只是有些许遗憾,他说了那么多,但他没有说她现在想的,他们曾经讨论过的,他没有说到希望。希望不是面对世界一个劲地想,或者东张西望,那两种情况都是拿不定主意。希望是你伸出手,让你面前不停旋转的那个人停下来,你们一起闭着眼往前走,在某个离开困境的地方住下来,住妥帖了,为了自己,也为了爱你的人。
“别把你爱的人送去香港。”她脱口而出。
“什么?”他回过头来惊讶地看她,然后说,“我不爱她。”316“你爱过。以前。”她固执地说,“就算现在你变了,她没变,她仍然爱你,你这么做会后悔。”“那我拿她怎么办?我送她去哪儿?”他被说中了,过了好长时间才闷闷不乐地说,“我总不能把她送到警察手上去吧?”她没有接话,不是没话可接,是她觉得,这种话不该她说。她挪近他,环住他的手臂。他的手臂有点发凉,但她没有表示出异样,把脸贴上去,整个身子缩进他怀里。她觉得他就像一个孩子,在这个星星稀疏的夜晚有些心神不定,有些懦弱,但没关系,他可以再想一想,或者不想,就这么坐着,借鸟儿离开的机会休息一下,然后再做决定,总之,天亮之前,一切都还来得及,而且,天亮之后,鸟儿会回来。